越水七槻

流星雨又来临——第三十二章






我再次睁眼的时候,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

——我还没死吗?



我费劲地支撑自己从床上坐起来,腹部和肩膀的疼痛才让我切实地明白,我还活着。



Jeane见我坐起,惊呼一声:“小姐你醒了!我马上去找医生和少爷!”然后就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。



Ren来到我的病房时,我正在回答医生的问题。



四目相对,他喘着气,似乎是跑着过来的。头发有些许凌乱,衣服也不像平常一样整齐,他的脸色看着比我还要憔悴。



“除了伤口疼痛,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?”



——“脑袋晕晕的,没什么力气。”



“手术后昏迷多日,确实会出现头晕脑胀的症状,可以通过慢慢的静养,可以得到逐渐的缓解……然后切忌不要沾水,避免伤口感染。饮食以清淡、富含蛋白质和维生素的食物为主。如果还有其它的问题,再及时反馈……”



——“好的,谢谢医生。”



医生和护士们出病房前,向Ren点头示意。



“多谢你了。”



“是我应该做的,院长。我先回去,不打扰你们了。”说完连带关上房门。



Ren就站在那里看着我,直至我开始说话他才迈开脚步向我走来。



“没想到又来这间病房了,要不考虑一下把这个病房留给我做专属病房好了?”我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,Ren却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我。



他坐在我的旁边,我躲避开他炽热的目光,自顾自地说着我的话:“之前做警察那么多年都没有中过枪,没想到现在倒是体验了一把,还好我……”



话还没说完,Ren伸手抱住了我。



他的拥抱很轻,却足以把我整个人都揽入他的怀里。



我愣在那里,任Ren把头埋在我的颈间,Ren的气息包围着我,我能感受得到他的心跳,还有他的颤抖。



我的心也在不规律地跳着……



耳边传来Ren喃喃自语的声音:“没事就好,你没事就好。”他好似长舒了一口气,也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。



Ren这是怎么了?



“对不起,让你担心了。”我抬手像哄孩子一样拍拍Ren的背,“以前我出警的时候,母亲也总是担心我出事……”



糟糕!母亲要是知道了肯定担心急了。



我慌忙地抓住Ren的手问:“Ren!我母亲和舅舅知道这件事了吗?他们是不是很担心我?”



“别担心。手术成功后,我告诉了Dean伯,让那边紧跟着的医护人员封锁好消息,避免让他们二位看到关于银行抢案的新闻。你母亲打过电话给你,不过是我接的,我随便说了点搪塞过去。”Ren抬手将我的碎发捋到耳后,耳朵明显能感知到Ren手指的温度,“还好,你已经醒了。再拖下去,我恐怕也瞒不住了。”



我松了口气:“好险有你啊。”



Ren还告诉我,Korn的手术很成功,只是他子弹成功取了出来之后,没有留在Aira医院,而是被他的朋友接走了,据说他的朋友们都是穿着西服的外国男人,凭他是刑警的身份,又不是泰国人,中了枪伤应该需要妥善处理吧。



“还有这个,银行里的那个外国男人说是你的东西,警方处理好案件后归还了。”Ren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手铐,放在了我的手心里,“这是……你父亲的遗物,对吧?”



“是啊,没想到还能拿回来,真好。”我垂下眼睛,仔细摸了摸手铐,感叹道,“如果我真的死了,好像什么也没能留下,这么想想挺遗憾的。”



病房里一片寂静,可能我说的话过于沉重,Ren不作回答,我坦然地拍拍他的肩膀,没想到竟是病人在安慰医生:“可是我很幸运啊,我还活着。”



傍晚我吃着医院提供的营养餐,还有Mu婶特地煲来的汤,昏迷了这么多天真是给我饿坏了。



我看着手机上的新闻,报道上写着“Pakorn家继承人英勇无畏,舍己为人”,之前在医院解决医闹的视频流传到网上,甚至我在捷克警署的证件照也被放出来。



一夜之间,我竟成了全泰国的热点人物。



“对了Jeane,有给Ren送晚餐过去吧?”想起Ren白天的样子,他应该也需要多补补才对。



“小姐放心,在送到您这边前我已经带去给少爷了。”



“那就好。”话锋一转,“Jeane,我昏迷的这几天,Ren生病了吗?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?我看他脸色不好,黑眼圈也重,我问他他也只说没事。”



Jeane迟疑了一会,说:“小姐,那天你中枪可把少爷吓坏了,还好你平安无事。你昏迷的这些天,少爷都没有回家,换洗的衣服用品都是家里其他佣人带的。白天医院很忙,所以少爷安排我来照看你,晚上他一个人守在病房,直到白天我再来医院才离开。”Jeane抬头看了看我认真说,“小姐,少爷对你是真心的。”



Jeane这样说的原因,恐怕她还记得那天画室里的景象。



晚饭过后,Jeane回家了,留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,我的耳边不断回放着Jeane说的“真心”。



我心里竟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。



我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,整了整被褥准备入睡。



或许是昏迷太久了,睡眠变得很浅,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。



我穿了件外套出病房走走。



我忽然觉得自己笨极了,竟忘记问Jeane一句Ren晚上是回家还是留院。



我走到Ren的办公室,往里面探了探头,没有发现Ren的身影——是啊,他是该回家好好休息了,家里肯定比医院舒服。



我乘坐电梯到医院的天台,今天的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,倒是显得这个夜晚非常寂静。



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天空,我也愣着看了好一会。



Jeane说的话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,我试图给自己找借口——Ren只是担心我,中枪非同小可,肯定会担心嘛,毕竟我也是Pakorn家的人,如果我出事了肯定会大乱的。



如果不是呢?如果Ren他真的……



我开始埋怨自己想象力不够丰富,脑补也补不出来一个合理的结局。



夜晚还是带着凉意,我裹了裹外套准备回去。



狭长又安静的走廊尽头,我一眼就看到了Ren。



原来他没有回家啊。



诶?Ren怎么知道我在这里?



我向他挥了挥手,他迈开步伐向我走来,脚步逐渐加快,脸上没有笑意,还隐隐带着愤怒和紧张。



Ren用力地把我拉到他的怀里,一手扶住我的腰,一手抱住我的后脑勺。



或许是怕弄疼我,腰上的手并没有用力,可是头上的手却牢牢将我按在他的怀抱里。



我瞬间被Ren的气息包围。



怀里的人是真实的,这是Ren心里的反应。Ren能摸得到她,能感受她的呼吸,能感受她的血液在皮肤下仄仄流动,这不是一场梦。Ren舍不得放手,他想抱着她,感受她的心跳,她躺了十七天,他听了十七天的心跳监护仪,只有像这样牢牢地抱着她,他才能真实地感受到——她还活着。



“没事的,Ren,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。”



Ren不作回应,他的身体却在颤抖。那天的她满身鲜血,躺在抢救室里无力地看着他,他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中,透不过气,令人窒息。



Ren许久才开口说话,声音很轻,却字字敲在我的心底:“我其实很害怕。身为医生,可我怕我救不了你,对不起。”



我的心跳开始异常地加快,我试着推开Ren,可他并不打算放开我。



“你说,让我自私点,好好地爱自己,我以为我会就这样独自过完余生,可是

你说,你羡慕我曾经“爱过”;

你说,“爱过”是为了能更好地“去爱”;

你说,不要试图去掩埋爱一个人的记忆;

你说,我的爱,对我爱的人而言会是独一无二的存在;

你说,最令人难过的不是两个人不能相爱,而是明白对方爱意的时候,没有了相爱的机会;

曾经仿徨不安的心间,在不知不觉中被你填满,每一个瞬间,我都能回忆起各种画面的你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超出自己想象的,在乎你,爱慕你。

你昏迷的这些天,我想了很多,有三件事情后悔不已:一是未能陪伴你左右,让你深陷危险;二是不曾主动向你表白我的心意;三是没有勇气挽留你。

你说得对,我错了,错就错在我迷失在过去停滞不前,错就错在我害怕再次爱而不得。

所以我想了很多,我打算自私一次,不管是用婚约还是其它,我想留住你,可你却满身鲜血地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


寂静的长廊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,Ren的态度真挚诚恳,就像是容易破碎的美好梦境一样。



“假……假的吧,这明明就不是梦啊……”我不可置信地退后几步,鬼使神差地抬手放在了Ren的颈动脉上,可以感觉到脉搏的跳动,同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,这是CIA中普遍的一种手法,通过心跳加速的生理反应来判断对方是否说谎。



即使是在梦里,我也想确认Ren的真心。



“对不起是真的。”Ren向前走一步靠近我,突然抓住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前,我能感受得到Ren急速又用力的心跳。



他弯下腰,低头靠近我,即使周围没有灯光,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拳,我也看得出他眼眶泛红,“我爱上你了,也是真的。”Ren的眼眸里盛着月光,呼吸停留在我脸上,而后,我只觉得唇上传来一股温热。



Ren小心翼翼地吻着我的嘴唇,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,瞬间懵懵的,我的心像是软成了一滩水,一时做不出任何的反应。



Ren停在我的面前,他的眼神里尽是悲伤和试探,虽然他坚定地告诉我是真的,但他一定也很害怕这份失而复得的美好会像梦境一样破碎。



“你呢?”他在期待、等待我的回答。



我呢?



我一直认为,畏惧死亡比死亡更可怕,但是比起畏惧死亡,我更害怕失去。我深知失去重要的人是什么滋味,若我这次不幸身亡,我的家人也要同样面临失去我的伤痛。



所以现在的我也算是失而复得,我还有机会和家人团聚,我还有机会做喜欢的事情,我还有机会聆听到喜欢的人的爱意。



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,爱而不得是人生常态,如果只是一厢情愿我自然会放手,可如今我感受得到、听得到Ren如鼓擂动的心跳。



是真的,竟是真的……



我动了动嘴唇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。



“Fay,我能接受你的任何回答。”Ren的眼眶里含着泪,他抬手,食指拂去我的眼泪,语气平淡却充满苦涩,“我想,我能明白你是什么心情了,心爱的人将死却无能为力,看见你浑身浴血我便疼痛得无以复加,你又会是怎样的心情?所以,我只期盼你还好好的。如果你坚持要回捷克,就等伤好了再……”



我踮起脚尖,不顾伤口撕裂带来的疼痛,抓紧他的衣领吻他——这就是我给Ren的回答。



Ren一瞬间愣住,随即把我拉进怀里,真实地感受着唇上的柔软,亲吻的力道逐渐加重,我揽住Ren的脖子回吻他。



心里堆积的不安和失而复得的庆幸尽数爆发,千言万语,心头明了……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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